要假設 ESL 科研人員比較有可能抄襲，這事很簡單——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獎得主 Zabta Khan Shinwari

我第一次見到 Zabta Khan Shinwari 教授是在迪拜舉辦的?2016 亞洲科學編輯委員會年會?(Asian Council of Sicnece Editor, ACSE)，當時我們針對學術研究與發表和科研報告中的道德議題交換了許多有趣的看法。從我們的討論中，我看見 Shinwari 教授是位充滿熱情的科學家，熱切地想要改變周遭的世界。這個訪談是我們當時在會議中談話的延伸，Shinwari 教授分享了他個人最關切的幾個議題的看法，還有一些關于科研發表的觀點。

Zabta Khan Shinwari 教授是巴基斯坦科學院?(Pakistan Academy of Sciences) 秘書長暨巴基斯坦真納大學?(Quaid-i-Azam University) 生物技術學系系主任。經過多年的努力，Shinwari 教授為自己掙得了熱情的生物倫理學家的頭銜，他相信科學家能夠通過科研發現和與大眾溝通來造福人類，同時他對生物多樣性保護的支持也是眾人皆知的，特別是土著居民的福利和保護，還有他在生物倫理以及生物技術兩項教育重要性上的工作。

Shinwari 教授專長領域為分子分類學和系統學，特別是現代植物生物技術，在從巴基斯坦取得得來不易的碩士學位后，Shinwari 教授到日本攻讀博士以及多個博士后研究職位。從研究中，他找出了 300 種以上的植物基因，很多基因都展現出惡劣天氣和壓力的耐受性。Shinwari 教授與多個組織有所往來，包含巴基斯坦自然歷史博物館 (Pakistan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巴基斯坦國家農業研究中心 (National Agricultural Research Centre in Pakistan) 和世界自然基金會 (World Wide Fund for Nature, WWF) 巴基斯坦分會等，曾任?Kohat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KUST)?副總理，在當時對發展學校基礎設施和女性高等教育權上具有關鍵作用。Shinwari 教授在巴基斯坦當地部落提倡自然資源永續利用和讓巴基斯坦弱勢團體取得高等教育上付出許多心力。在成功創立?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 Bannu?和 KUST 醫學院 (KIMS) 之外，他還是私人研究單位 Qarshi Research International 的首席執行官，巴基斯坦 Qarshi University 的副總理兼創辦人。

Shinwari 教授在推廣和培育道德、生物倫理、生物安全和生物技術兩用教育上所付出的努力讓他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 (UNESCO) 所頒發的?2015 UNESCO阿維森納科學倫理獎?(Avicenna Prize for Ethics in Science) 。Shinwari 教授目前共有超過 300 份科研著作，包含期刊論文、會議論文集、專著和書籍章節。

在上一輯的訪談最后，Shinwari 教授談到了科學家和一般民眾之間存在的落差，以及該如何彌補，在這一輯的內容中，Shinwari 教授分享了在科研圈和科研溝通圈的所有人，包含年輕的科研人員、高級科學家、政策指定人員、記者、和科學溝通專業人士等，都會受惠的建議。他也談到了亞洲科研人員還有巴基斯坦科研人員遇到的一些阻礙，根據 Shinwari 教授的談話內容，我們發現不論是處于哪個階段的科研人員都缺少支持體系。

對您來說，處于科研早期，想要發表論文的年輕科研人員遇到的問題有哪些？

根據我個人的經驗，英語非母語的科研人員，也就是 ESL (English as sencond language) 科研人員，他們遇到更多問題。主要的問題在于英語是發表期刊的通用語言，但不是所有的 ESL 科研人員的英語水平都跟母語人士一樣好，這是最直接也最主要的劣勢。我認為 ESL 科研人員在發表論文時似乎遇到了某些偏見，他們所收到的評價是根據語言能力而不是論文內容，所以，或許，我們并沒有一個公平的環境。

現在讓我告訴你下一個挑戰。今天，我已經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研究人員和有發表記錄的科研作者，我收到很多期刊的投稿邀請，我知道我寫出來的東西不會被懷疑，因為我已經建立了自己的名聲，但對這個地區的年輕科研人員來說，事情沒那么簡單。如果他們投稿一篇有具體證據的好論文，可能很難讓其他學術人員相信他們的工作。這些日子，預設 ESL 科研人員比較容易抄襲或做出其他不道德的發表行為是如此容易，所以缺乏經驗變成了另一個發表障礙，特別是現在全球違反道德規范行為層出不窮的情況下。

第三個問題是高額的發表費用，現在發表多篇論文的需求如此高漲，發展中國家的作者即便有研究獎學金，可能還是沒有辦法負擔發表費用。你一定還記得我也談到貨幣價值，期刊發表費用（開放獲取期刊也算）都是以美元、歐元或英鎊計價，而發展中國家的科研人員持有的貨幣，其價值并沒有辦法與美元相比，這是一個非常實際的不相稱的情況，需要重視處理，讓年輕的科研人員不會因為他們沒有辦法發表而失去機會。

我的心與在科研生涯每個階段掙扎的博士生和博士后同在。這個世界很艱難，而他們需要很多的支持和培訓，這是高級學術人員與出版專業人士的責任，提供他們必要的幫助。

您有什么發表相關的技巧或建議要給年輕的科研人員嗎？

亞洲國家做的研究，有很多都只針對研究人員所在的國家或區域，如果你的研究只關注在地方或區域（例如特定的植物群、動物群或氣候現象），要發表到國際英文期刊上的機會非常微小。期刊編輯可能會因為你的工作不適用全球范圍而不選擇你的論文，所以如果你在進行特定主題的研究，一定要確保其全球性或國際性，如果沒有辦法，那么就考慮發表到處理區域性議題的期刊。要記得，國際期刊的讀者也是國際性的，閱讀你的論文的人應該要能了解你的工作對他們來說有多重要，或者對你的領域內的基本科研知識有什么重要。我也強烈認為這些國家的政策制定者應該要確保他們制定出能鼓勵對社會有益的地方或區域性研究的政策，但這是另外一個話題了。

另外一個重要的建議是不要再追著影響因子跑，因為沒有用。已經有很多人說過了，但我覺得還是需要再強調一次，科研人員的生涯重點應該是做研究，將研究傳達給世人，而不是淪陷在“不發表即滅亡”的文化中。

最后，如果你想要在國際學術圈和發表圈占有一席之地，那么你一定要考慮研究合作。找尋會其他國家想跟你合作的研究人員，這不只能為你帶來國際能見度，還能幫助你發展珍貴的溝通和研究技巧，因為，國際合作的核心是培養基礎知識交流。

那么，亞洲的資深研究人員、學術單位和政策制定人員可以做些什么，鼓勵科研人員，宣傳他們的進展呢？

政策制定人員一定要鼓勵地方或區域研究，讓科學家能開始進行能為自己所在區域帶來進步的主題研究，這不只能給科研人員帶來非常必要的工作穩定性，也能幫助他們對社會做出貢獻。我并沒有說要阻止發表國際期刊，我的意思是只看影響因子還有過度強調全球化會讓我們忘了在地方上急需關注的問題。科研人員晉升不應該根據他們發表在有影響因子的期刊上的論文數，而是看他們的工作能為社會帶來什么影響，或是已經為社會帶來什么影響。如果我們真的想要科研人員有國際曝光度，我們應該要鼓勵國際合作，與國際學術單位和做，為他們創造更多合作機會。

巴基斯坦在全球研究上的地位如何？

就研究質量很產出來說，巴基斯坦其實做得相當好，我可以引用湯森路透不久前發表的報告：「過去十年來，巴基斯坦的生產力提升了四倍，從 2006 年大約發表 2 千篇論文，到現在 2015 年超過 9 千篇。在這段時間，巴基斯坦的高引論文增加了十倍，2006 年只有 9 篇，2015 年已有 98 篇。還有，過去十年中，巴基斯坦的高引論文增長率比 BRIC 國家（巴西、俄羅斯、印度和中國）高，是最高的國家。」我也可以說巴基斯坦的博士數量在過去幾年也增加了。

但我們不能只看這些數值，我們還有好幾個地方需要改進。我個人的看法是我們讓研究人員關注那些比自己的研究還不重要的事，我這么說有幾個原因：巴基斯坦科研人員必須要有三位國際上的評審給出好評才能取得博士學位，還有，在遞交畢業論文進行審查前，他們至少要發表一篇論文在有影響因子的期刊上，在重重壓力之下，巴基斯坦科研人員也陷入“不發表即滅亡”困境，導致他們最后只專注在發表論文，而不是選擇可以解決祖國問題的研究主題。因為這樣的教育和研究晉升體系，我們沒怎么能做出可以對巴基斯坦有幫助的進階研究。政策制定者、政府單位和學術界都應該要知道現在該關注的，應該是會在二十年后造成影響的東西，例如健康議題、生物醫學解決辦法和環境議題等。我知道這慢慢在改變，而我們在創新方面正要起飛。

巴西學術人員對研究和發表道德規范的理解如何？

我又要直說了，就我來看，只有 5% 的巴基斯坦研究人知道研究和發表的道德問題，原因是，我前面所提到的，學術研究的晉升體系問題，科研人員有這么沉重的壓力，使出任何手段來達到發表有影響因子的期刊的這個目標也不令人意外。另外一個重點是，我們在談到教育科研人員良好發表實踐時，我們經常提到抄襲，要求科研人員自己總結、改寫原先的內容，或是引用來源，但還有其他科研人員做出的不端行為，我們卻沒有教他們怎么避免，例如數據造假的解決辦法或是處理方式，我們沒有說清楚，只是告訴他們“不要偽造數據”，假設有個研究人員實際上只收集了 10 位病人的數據，但卻篡改成 100 位投稿期刊，只為了讓數據比較好看，我們該怎么訓練科研人員避免這些行為？我們甚至很少談論另外兩個比抄襲更重要的問題，抄襲是不對，但篡改數據和數據造假更嚴重，我們卻不注意。

那么，身為研究人員，您學到最重要的事情有哪些？

啊，這個問題很有趣！讓我想想。

首先，我相信每位科研人員都能做出好的工作。這可能有點哲學，但這幾年來，我理解到科研人員應該要關注更大的面向，想想他們的工作對科學、社會和人類有什么影響。這不只能維持他們接地氣，也能激勵他們做得更好。如果你相信自己，還有你的工作能帶來的正面影響力，你絕對能達到你想做的。

還有，做學術要成功沒有捷徑，努力才是一切，還有聰明的工作。科研人員經常屈服于壓力，尋找像阿拉丁神燈一樣能實現所有愿望的捷徑，如果你努力了，做了所有你能做的時，你會達成目標的。

要記得學術成功是積累的，要學著慶祝自己達成的每一個小成就，這些將會堆疊成為大成功。

最后，要當一個成功的科研人員并不等于有名的科研人員。事實上，等你越有經驗越成功，你的責任越重，對社會的責任，對你下面或以你為榜樣的年輕研究人員的責任，對期刊編輯還有同行學著的責任。

【以上是 Shinwari 教授與意得輯專家視點的訪談，衷心感謝 Shinwari 教授坦然地表達自己的看法，提供年輕和資深的研究人員寶貴的建議。做為訪談人員，我特別享受了這個過程，這讓我反思了科學研究和科研溝通的一些問題，希望你也喜歡這個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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